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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鄉下前都覺得麻煩而打內心抵抗,
不方便,熱,沒冷氣,也沒電腦網路,
最重要的是家裡沒車,一想到要面對回來的大包小包,總是恨不得有一口哆啦A夢的袋子。
天氣好熱,午覺的時候被熱醒,即使電風扇狂吹,後背依舊一片濕溽,
綁起馬尾到外頭乘涼,阿公坐在藤椅上,我盤腿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他把小電扇的頭往我的方向稍移,我說:阿公免啦,安吶丟好!
前方是搖曳的稻田,翠綠的小玉蜀黍,長直的甘蔗,遠處幢幢房舍,偶爾呼咻咚隆的火車,
陽光火辣刺眼,白雲捲捲,晴空萬里,
祖孫斷斷續續的聊起瑣碎的生活事,大部分都是關於我和妹妹何時開學,妹妹怎麼去新進的大學等等,
問題其實常常都差不多,但我卻很喜歡這種一問一答的感覺,
平常都沒什麼機會說到台語,這種時候我總是說得很起勁,即使不怎麼輪轉,
我喜歡看阿公聽我說話時微笑或開心的瞇起眼睛,
想起昨天晚上十點多我們才從火車站走到阿公家,平常七八點就去睡覺的阿公,
在家裡有動靜後就起床看看我們,再回去睡,
安靜的夜安靜的家,他的兒他的孫回來了,他很開心。
阿公雙手環胸的靠在椅背上,我們有時候說說話,有時候沉默,
不說話的時候,我總是瞇起眼看著前方的翠綠稻草,蔚藍天空,午後的空氣裡有絲慵懶,
和阿公一起消磨的時光有一種淡淡的,說不上來的滋味,心裡有點開心有點欣慰,我想那是做為孫子,都會有的孺慕之情吧......
爸媽騎著摩托車從鎮上回來,結束普渡最後的採買,弄好一桌拜拜的東西,插上香,然後拜上一個多小時放鞭炮燒金紙就結束了,
等拜拜完的這段時間沒什麼事要做,老爸就叫我和妹妹騎車回外婆家看看,
因為只有一輛摩托車,他們已經去過一趟,還拿了甜粽回來,這次換我們兩個小屁孩自己去,
反正很近,隔壁里而已,在台北里和里之間非常近,鄉下地大田多,里跟里隔得就遠了,騎摩托車過去也要十五分鐘,
為了讓妹妹練習,我冒著生命危險,前半段車少的部分給她騎,後半段大馬路車多了換我騎,
心驚膽跳的好不容易到了紅綠燈口,紅燈時快速的和妹妹前後交換,當時的我們一定是一臉無照駕駛的矬樣,
還好鄉下本就車少,也沒有警察在抓......喂--不對啊,我是有駕照的人!
老舊的小五十姑且稱之為老綿羊--轟咚噗哩吵吵鬧鬧的停在外婆家右側的大空地上,
隔壁嬸婆家一堆的小孩到處跑,N年前我也曾是在這邊到處跑的小屁孩,
是什麼時候換成這些掛著鼻涕的小小孩,還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和妹妹,
他們叫嬸婆阿嬷,所以那些小孩要叫我姊姊!
哇哈哈哈~差這麼多歲竟然還在同一個輩份上真是開心啊(這點和媽媽確認過了),
拉開木沙門,朝廚房方向大喊阿嬷,外婆就從放雜物的房間裡滾出一個大桌,看樣子外婆才剛要開始拜拜呢,
中元普渡依習俗大至是在農曆七月十五下午左右開始祭拜,雖說農曆七月一整月哪天祭拜都可以,
但大部分的人還是會選擇十五中元節這天,是陰氣最盛?還是最靈驗之類的,不是很確定,我只知道這天月亮最圓!
既然外婆才剛要拜拜,我和妹妹理所當然的幫忙搬拜拜要放的東西,
邊把三牲包保鮮膜,邊在廚房吃吃喝喝,阿嬷炸的地瓜籤小雞肉等等都好好吃~
啊啊,罷了罷了,回鄉下總是會破戒,怎麼可能拒絕得了阿公外婆的好意,不多吃點怎麼說得過去!
花了許多時間才把三牲素果,米飯餅乾零食酒水等等等東西放置好,也點好香插上,
然後等上個把小時,就是等好兄弟吃完吧,雖然我們看不到,
這段時間又沒事做,隨便晃來晃去,客廳桌上有副眼熟的撲克牌,
上次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騎腳踏車來看外婆的時候,我曾陪外婆玩上幾局撿紅點,
又覺得外婆只會撿紅點太少,便教她玩簡單的抽鬼牌和排七,但外婆情有獨鍾的依舊只有撿紅點。
外婆也是一個人住,
我知道外婆的娛樂是看娘家那一類的灑狗血本土劇,我也曾陪她看上幾個小時,
一問劇情外婆就會把主角的祖宗八代愛恨糾葛等等情節鉅細靡遺的告訴我,
外婆總是很入戲,會對那些演壞女人的角色嘖嘖感嘆,說這女人心肝怎麼這麼狠,這時候的外婆我覺得非常可愛,
另一項一個人的娛樂就是撲克牌了,
舊舊有些褪色的青藍花紋紙牌,發成兩份,一份自己玩,另一份還是自己玩,
小時後妹妹也很喜歡玩紙牌,她總是會拿紙牌不厭其煩得來找我陪她玩,
如果再怎麼吵鬧我也不陪她,她會或吵或鬧或哭一陣子,最後自己默默的發紙牌,自己跟自己玩起來,
嘴裡還會念念有詞,自己跟自己說話,自己當自己的對手,我發現後總是覺得她又好笑又可憐,
她會說誰叫你都不跟我玩! 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有時候我懶得理她,有時候看她可憐和她玩上幾局。
外婆呢?
她無聊沒事做的時候就一個人發著紙牌,自己和自己玩上幾局撿紅點。
沒有人說這樣太可憐了,陪妳玩。
我想下次回去時帶上一副新的樸克牌,這樣外婆一個人玩時,看到這副牌就能夠想到她孫女。
接近下午五點時,爸爸就打電話來催我們回家,晚上六點半的火車,要趕回阿公家吃晚飯準備收拾,
其實我覺得有點生氣,反正五點我們一定會走,何必還打電話來催。
外婆本來想再塞給我們兩大包餅乾,但我一想到阿公家那裡一定也會帶上大包小包就婉拒了,
外婆說沒關係,反正她明天上來台北,星期六來小舅舅家吃飯時再給我們,
我不好意思的說那天我可能不會去,外婆整理餅乾的手停了下來,回頭問我為什麼,一副很失望的樣子,
我真後悔沒事先跟店長說,那天不要排班,
我總是在事前覺得可有可無,但一想到外婆可能是那樣期待就覺得去聚一聚也好。
媽媽那邊的舅舅阿姨等長輩都讓我覺得能很輕鬆相處,
不會那麼拘謹嚴肅不自在,
可以瞎說開玩笑,看看那些已經不跟我玩的臭表弟們,其實也不錯啦,
回程騎上老綿羊,在外婆一再要我們騎慢點的叮嚀裡揮手道別,
陽光已不再那麼濃烈,外婆蒼倉的髮,有些不捨的眼神在轟隆的機車下快速流過,
時間晚了,在回台北家的路上,十五的月亮圓潤的像餅,
朦朧的月光彷彿有種奇異的魔力,狡猾又悄悄地偷窺我滿滿的心事。
罷了罷了,也許只有月亮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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